叶玲安

【恋与】蜂巢 - Ch12 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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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全员剧情向，接续第八章密室遇险

*世界观设定与原作完全不同，私设比许墨的玛格丽特干花还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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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12  夜色回声

「我」

我终于明白了那夜梦中、当年树下我看到的景象。

小男孩和小女孩欢笑的幻象被那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撞得支离破碎，鲜血渐渐染透了夜晚的街道。尽管我知道这些都是许墨展现给我的幻觉，可看到那对儒雅温柔的夫妻倒下时，我仍然挣扎着伸出手去，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。

汽车溅起的雨水逼真地擦过我的指尖，倏地在空气中消散了。

而真正的当事人——许墨，却面无表情地站在暴雨之中，侧脸望向那一滩血泊，从眉眼到足尖都纹丝不动，像是冷漠地旁观着与己无关的伤痛。雨水分明触碰不到他，我却错觉那经年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，将他整个人浇得湿透。

我蜷起指尖，眼睁睁地看着黑色汽车上下来了两个人，一高一矮，矮的一直在打电话，高的则穿着一件立领夹克，身材健壮，腰背笔直，像是军伍出身。那人手里撑着伞，在夫妻俩身旁蹲下，伸手去探两人的鼻息，然后朝矮的比划了一个手势。

他抬头的瞬间，一道闪电劈过天际，刺眼的白光划亮了他的面孔。我无法遏制地惊叫出声，“这个人是——”

“白牧平。”许墨勾起了一边的唇角，像是笑了，又像是哭了，我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充满嘲讽的表情，仿佛整个世界的恶意都凝聚在他眸光中，“当年还只是一个奉命跑腿的小喽啰，看管恋语市孤儿院。你可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知道他，他是白起的亲生父亲。”

这个面色阴沉的男人唤醒了我儿时噩梦般的记忆，他冰冷无情的脸在无数片段里挥之不去。而与此同时，我回想起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字眼，与“许墨”并列的“创世计划”负责人“白牧平”。这样的一个人，他又怎么能和白起扯上关系！

正在我惊惧难安之时，眼前的幻境转了一个角度，我清楚地看到了昏倒在地的小许墨。车撞过来的时候，他的母亲下意识把他护到了身后，他似乎受的伤没有父母那样严重，但情况也很糟糕。他人事不知地攥着母亲的手，脸色冰白，嘴唇青紫，颈间的红围巾浸泡在雨水和血水之中，颜色深沉得发乌。

矮的那个挂掉电话，见状皱了皱眉，用脚尖踢了踢许墨。小许墨含混地呻吟着，长睫颤动，睁开了一丝缝隙，很快又合上了。这一瞬间，我注意到那两个人的神色骤然一变。

矮的说，“Evolver。”

白牧平低声问，“怎么办？”

矮的低头打量着许墨，像是在评估他的价值，最后挥挥手，“带走。”

我心里咯噔一声，转头望向许墨。这两个看守孤儿院的人抓走一个Evolver，想想就知道会发生什么。许墨看着他们带走年幼的自己，声音像深海中浮出的严冰，“我就是这样活下来的。也许死亡原本是对我而言更好的选择。”

他偏头看了看我，唇边犹挂着一缕辨不清的笑意，眼睛却空洞、冰冷，如同深渊。

我以前从没注意过他的眼睛有那么深的颜色。

像是整个世界的光，都照不亮他的眼睛。

我闭了闭眼睛，这才发现我又没出息地哭了，脸颊一片湿漉漉的。我几乎不敢去想，那个时候许墨也不过八九岁，却在一夜之间遭遇家破人亡，而在他与我重逢前的这十几年里，他又遭遇了什么？他怎么会从那样一个坦率温文的小男孩，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与虎谋皮的科学家？

许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，他低低地说，“你是在为我哭吗？”

我胡乱地擦着眼睛，眼泪却越流越多，“章辰西说你没有感情，那又是怎么回事？是因为……中间这十七年吗？”

许墨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，眼睛里尖锐的嘲讽褪去，看上去有些淡淡的哀伤。他平淡地说，“是。最高研究院的实验基地不止恋语研究院这一家，我被带到了另一个城市，实验持续了五六年。我被迫注射和吞服了很多实验药物，渐渐地对脑部和神经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，等我终于想办法离开那里时，我对感情的感知和理解已经近乎为零。不仅如此，我失去了正常的感官能力，例如无法分辨味道，难以辨认气味，变为了黑白色盲等等。”

“后来在大学期间，我靠观察来学习如何应对和掩饰这些缺陷，以融入人类社会。很多时候我要反复调取我童年的记忆，才能模糊地记起幸福是什么感受，愤怒是什么感受，紫色和绛红色有什么区别；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笑，为什么一个人想起另一个人的时候会哭。”

我怔怔地看着许墨，泪水滚落，眼睛里的他就清晰一点，像是离我近一点，眼泪却前赴后继地涌上眼眶，眨眼间又将他涂得渺远而模糊。我不可能没有恨过他，也设想过要如何站在他面前揪着他的衣领咄咄逼问，可这一刻我听到他说的这些话，突然很没原则地想冲上去抱住他。

没有感情和知觉的世界是怎样的呢？

与任何人都无法产生深刻的情感联结，感受不到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喧嚣声色，行走于世与踟蹰荒野何异。人就像一叶飘萍，在这世间毫无羁绊，那是多么的孤独和茫然，要花多大的力气，才能说服自己活下去？

“悠然，但你是不同的。”许墨伸手抚上自己的左胸口，手慢慢攥成拳。他指节泛白，用了很大的力气，像是在镇压什么一样，“看着你哭，我这里会疼。”

“我翻阅了很多小说和影视作品，他们告诉我，这是爱。”

我震惊地屏住了呼吸，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，“许墨，你……”

许墨看着我，他的双眼像是映着满目绚丽的蝴蝶，波光粼粼，把我盛在正中央。

“你是一个奇迹，你令我相信这世上确有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人和事。在你身边，我可以体察到我前半生不能领悟的复杂感情，经由你的眼睛，我可以重新看到真实而夺目的色彩。你把我被夺走的还给了我。”

许墨用他那适宜讲一切童话的声音说，“所以我一开始怀揣着不可见人的目的而来，但最终我却无可救药地想要靠近你，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待在你身边，听你说话，看着你笑，就像飞蛾扑火……”

我心如擂鼓，整个世界都仿佛回荡着我的心跳，我头脑混乱，被这个说自己没有感情的人表露的感情冲击得晕头转向。一时之间，我唯有遵循自己的本能和直觉，跳下实验台，朝他走过去，向他伸出我的手，而许墨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凝视着我，眼神格外的温柔与专注，像是很久很久之前那样——

“嗡”地一声。

所有的灯光熄灭，实验室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。

我愣在原地，右手还朝前伸着，手背上未干的泪水微微泛着凉意。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，我瞬间从情绪中惊醒，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停电，因为实验室的小窗外往常还会有大院的灯光、郊区村落的灯火，此刻却一并沉寂，周遭黑得像是埋进了暗无天日的废墟。

许墨像是早有准备，拿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摁下，头顶一束应急的灯光亮起，像舞台上惨白的聚焦灯，把我们两个人打亮。许墨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，目光还是那样柔和。心痛未消，我也还是想要过去拥抱他。

可是在这一瞬，我们之间像是凭空生长出了大片的黑色荆棘，我再也走不过去了。

许墨垂眸，看着我的手慢慢收回去，却没有丝毫的动作。

我擦干了眼泪，抬头看向他，“这一切都是你准备的，是吗？”

“是，”许墨答得毫不迟疑，仿佛早就备好了答案，“在恋语大学就读时我认识了章辰西，他的Black Swan当时还不是成形的势力。后来，我借助章辰西的力量骗过了研究院，替他在国外发展Black Swan。”

“两年前，我回国进入研究院就职，通过调取档案意识到当年我、白牧平等数人的evol都是被你唤醒的，提出应该重新找到你，并利用你的能力。你的父亲……虽不是我本意，但我难辞其咎，对不起。”

听到最后一句话，我的脑袋“轰”地炸开，周身的血液疯狂地倒流，“你说什么？你是什么……什么意思？”

“找到你的同时，他们也找到了你的父亲，当时的‘创世计划’负责人陈川。他手里握有白牧平等军方人员当年参与人体实验的证据，他们不可能放过你父亲。”

“车祸……导致爸爸去世的那场车祸……”

“是人为伪造的。你的父亲本可能把证据交给章辰西，在必要时威胁研究院保证他的安全，但他直到最后也没有这样做，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对章辰西起了疑心，不想犯第二次错误了。”

夜晚怎么这样的冷。实验室的空调不是已经停了吗。我一向觉得许墨的嗓音低沉好听，为什么现在传进我耳朵里的声音这么的凉薄，就像是锋利的冰刃一样。

我恍惚地看着许墨，觉得他的脸，还有周围的一切都格外的遥远而陌生。梦为什么还不结束，我想起床去公司上班了，好多企划案还等着我讨论呢。

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问，“然后呢……我爸爸死了……你们，他们到底想做什么？”

许墨深深皱着眉，却一五一十地回答我，他的神情和话语像是两个人表现出来的，有着截然不同的温度，“研究院想要制造Evol武器，章辰西妄想超越时间实现速成的进化，在我看来都是逆自然规律而行，缺乏对自我处境的根本认知。真正需要进化的是我们的社会，Evolver具有普通人类无法相比的能力，不该像你我这样活得小心翼翼。”

断电、我和周棋洛同时进行的实验、研究院人员最近越发异常的行为在我溃散的思维中连成一线，如一根针般尖锐地刺进头颅，电光火石间，我仿佛抓住了什么头绪，“你想……许墨你！”

“聪明的女孩。”许墨竟然微微笑了，叹了口气，“以后……不能再叫你小傻瓜了。”

我浑身发冷地站在离他几步的地方，他不合时宜的温柔和残忍仿佛降我于水火。我的evol是增强和觉醒他人的evol，第一次实验成功，那个小男孩因为我evol失控，力量爆炸而死。周棋洛的evol是扩散，虽然我没有实际见过他的evol，但我知道这个evol能扩大evol的施用范围。

如果我们两个人绑在一起，evol互相促进，再加上实验室越改越精进的各类仪器，药效越来越精准的种种试剂——

我们将召起控制范围内所有的Evolver，他们将获得闻所未闻的力量，如果每个人都怀揣着仇恨和怒火，不，哪怕只有半数，火焰也将燎遍四方。

我好像听见了研究院防护门后的哭叫，看到了很久之前那个因为evol被欺凌的黄发女孩，而我自己踉跄着跑在长廊里，身后传来孤儿院“老师”们的追赶声。

“悠然，以前你拿着新闻问我，为什么有人会对眼皮底下的罪恶视而不见，对发生在身边的欺凌冷眼旁观。那时我没有告诉你的是，公平、正义这些词，施与时是有选择性的。人类进化了数万年时间，真正不变的是优胜劣汰，物竞天择。有了力量，你才能改写规则，书写自己的公平与正义。”

“还记得之前你在我家时，看着蝴蝶标本给我讲过的故事吗？我现在做的事，和你曾经做的事没有什么不同，我也只是想取下别针，放走墙上钉住的蝴蝶而已。”

一时间我竟然找不到词句来反驳他，但我知道这整件事里一定有哪里不对。我牙齿打战，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出声，“可是，可是许墨……”

许墨开口，打断我的话温和却无法抗拒，“想叫醒装睡的人，总要付出一点代价。”

我睁大眼睛看着他，他平静地回望着我，我仿佛在他眼睛里看见了那冲天的火光灼灼燃烧着，就在这间实验室外，在往日热闹的商业区中，或是冷清的城市角落里，那把火烧进人的瞳孔里，映亮了骤然断电的黑暗下，每一个惊惶的人影。

无论许墨准备怎样实现他“Evolver书写规则”的愿望，流血冲突都在所难免。

Evolver固然没有错，但许多平常人呢，他们又犯了什么错？

我知道许墨也许说的是对的，世间的一切公平和正义，一切卓越的进步，都以权力堆砌而成，每一个砖缝里都流淌着牺牲的血光。但我相信我也是对的，任何崇高都不能凌驾于生命的尊严之上。可是为什么两件对的事却如此自相矛盾，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样？

许墨像他承诺的那样，告诉了我所有的真相。可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莽撞的女孩了。

我终于承认，他说得对。有些真相的代价，令人难以承受。

我语无伦次地哀求他，“许墨，很多人是无辜的，他们不该受到伤害，这样做不对，停下来，好吗？”

“许墨，求求你，停下来。”

“停不下来了，”他仍是笑着，却眉眼松动露出一丝怅然，“一切已经开始了，不再是我一个人所能阻止的了。说什么都太晚了。悠然，太晚了啊。”

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，抬眼朝我微笑。

“他们快来了。让我像以前的许墨那样，单独陪你一会儿吧。”

应急灯熄灭了，随即亮起的是纷飞的流萤。细碎的光点飘荡在深沉的黑暗里，落在我的肩头、脚下，像是平白淋了一场雨。这一幕说不出的熟悉，记忆缓慢苏醒，我才想起，这是我们两人第一次出去玩的时候，他带我看的萤火虫展览。

季夏之月，腐草为萤，再如何挣扎也只能活过短暂的十几天，而夏天，总是要过去的。

流光擦亮许墨的眉眼，他笑得温和而无害，我却忍不住浑身战栗，泪流满面，“许墨，非要这样不可吗？为什么非要这样呢？”

他终于朝我伸出手，微凉的指尖拭掉我的泪水，“对不起。悠然，对不起。”

“如果还能有下一次的话，早点遇见我吧。”

1月19日夜，恋语市及周边两省遭遇大面积断电，人群出现暴乱，后证实为人类中的超进化人类Evolver所为，Evolver称之为“超进化起义”。

此后全国乃至全球各地纷纷出现类似事件，Evolver与地方普通人类管辖机构分庭抗礼，陷入僵持。

冷战数十日后，普通人类与Evolver正式爆发武装冲突，因其惨烈，民间称“灭世之战”。

- 上半篇 完 -

- TBC -

这节是我自己最喜欢的（我胡编的）许墨剧情，但是没写出设定的百分之一（。

总之上半篇终于结束啦！开心！虽然下半篇依旧没有大纲XD

还在看的小可爱们留个小红心小蓝爪，鼓励一下每天都想跑路的作者吧=w=

感谢(づ￣ 3￣)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