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玲安

【恋与】蜂巢 - Ch10.2 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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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全员剧情向，接续第八章密室遇险

*世界观设定与原作完全不同，私设比周棋洛吃过的薯片还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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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10  黑夜欲噬

「我」

周棋洛静静地听我讲完，末了他犹疑地说，“其实我听研究人员私下里讨论过，他们对不听话的实验体会采取洗脑的方式，洗掉他们之前的记忆，灌输进新的记忆和人格。”

我蓦然想起实验台上那些曾经照面的小孩子，他们的evol各不相同，眼神却都是相似的呆滞和麻木。或许有些孩子是真的屈服了，有些却是被迫成为了乖顺的傀儡。我不敢相信地喃喃道，“怎么可能呢？这怎么办得到？”

周棋洛说，“通过洗脑装置？或者有人具有控制大脑的evol？”

我的脑袋嗡地一声，猛然间想起之前自己对许墨evol的猜测。如果他能够读取和控制人的记忆，或者能够催眠别人，是不是意味着他的evol与大脑相关？我不愿深想，怀疑的触角却无法自控地顺着这个思路向深处延伸，一直钻进大脑深处，传来一阵阵发胀的疼痛。

周棋洛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安，把我往怀里揽了揽，“不要想了，也许这样对她更好。”

我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，呼出了一口气，“是吗？你真的这么觉得吗？”

周棋洛沉默了。

心里没有信念的人才愿意苟且偷生。一旦曾经见过曙光，固执的人就不可能再忍受黑暗了。C73如果知道她最终会变成这个样子，她一定宁可在那个夜晚死去。

他们用最可怕的方式惩罚了她，比死亡更令人恐惧和战栗。

她曾经托付给我希望，但是那希望太重了，我的手捧不住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希望落地，破碎。命运的铁蹄狂卷而来，将尊严、自由与爱都践踏成一抔尘埃。

沉重的负疚感让我喘不过气。周棋洛的衣服被我的泪水洇得湿透，冰凉地贴着我的脸颊，他的手掌却很温暖，轻轻抚摸着我的头。可能是哭得太累，我竟然就这么倚着他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
醒来时夜色将尽，我发觉自己安稳地躺在周棋洛的床上，被子盖得严严实实。他自己却坐在床边，仰头看着高高的天窗。夜色被星光稀释，将他笼在中央，把他的身形衬得格外单薄，普通的病号服穿出了宽袍大袖的感觉。我揉揉眼睛坐起来，他听到响动，转过头来看我，眉眼舒展，微微笑了。

看着他的笑容，我心里却蓦然涌上一阵悲伤。深夜让人容易敞开心扉，我裹着被子，向他坐近，终于把盘桓在心头数天的话说出口，“ 棋洛，你不要为难自己了……”

周棋洛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，垂下眼睛问，“你不怕我吗？”

我握住他撑在床单上的手，不假思索地说，“不怕，我为什么要怕你？”

“你不怕我伤害你吗？”

“你是周棋洛啊，你不会伤害我的。”

周棋洛没有看我，一点点地把手从我的掌心里抽走了，语气低落，“但我都害怕我自己，我害怕我会伤害你，伤害别人……”

“棋洛……”

“听我说完，”他强撑着朝我笑了一下，眼睛里漫上湿漉漉的雾气，“你还记得那个女人说的话吗？她为什么会那样说？我在什么场合什么时间，曾经动过想要伤害你的念头？”

“棋洛，”我有些生气了，“你为什么不相信你自己，而要去听信一个莫名其妙满身恶意的人呢？她说什么根本无关紧要，只要我相信你，只要你相信自己没有做过这样的——”

“我不相信。”周棋洛像是压抑着什么般，深深抽了一口气，打断了我，“你还记得我们昏过去之前，我突然……那是我的Evol，不是被那个女人激发的幻觉。Evol爆发的时候，我思维混乱，头脑中只有杀戮，无法决定evol的使用对象，甚至记不住发生了什么。”

“我的身体里像是住着一个陌生的魔鬼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苏醒，我该怎么相信这样的自己？也许我曾经做过什么伤害你和别人的事，或者我未来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，但我却根本不知情，也根本无法自控。”

“这么多天过去了，我无论醒着还是睡着，总是会想起那个上午，那么多人死去，他们挣扎、呻吟，鲜血一直蔓延到我脚下，而他们……他们都是……他们都是我杀的。”

周棋洛的声音越来越紧，最后几个字像是喉间生锈的齿轮磨绞出来的。忧郁的星光流过他金色的发梢，他低头坐在那里的样子像是一个脆弱不堪的玩偶，我的手轻轻触碰就能令他支离破碎。

我太了解那种被动evol的感觉了，进入研究院，我才发觉自己可以觉醒其他Evolver的evol，可以增强、甚至抑制他们的能力，可笑的是，我却既不能主动运用我的evol，也不能阻止他们激发我的evol，那感觉像是一个牵线木偶，明明是自己的手脚，却被别人操控着。

我还记得第一次进实验室的那个早上，样貌漂亮的小男孩浑身是血，直勾勾地看着我，缓缓地跪了下去。他不是我杀死的，却和因我而死没有什么两样。很多个夜里，我梦见他还有其他孩子，在沉浮的梦魇中冷汗涔涔地惊醒。那种感觉，就是周棋洛现在的感觉吧。

我的心揪得发疼，哽了很久才轻轻地说出口，像是也在为自己徒劳地辩解，“你不能控制，所以这不是你的错啊……”

“因为我不能控制自己的Evol，我就能脱罪吗？一个杀人犯，如果他是个疯子，他就是全然无辜的吗？那对枉死的人来说，正义在哪里？”

他的声音低哑，隐隐带着抑制不住的痛楚。我见不得他这样贬低自己，眼泪几乎是瞬间涌了出来，提高音量反驳道，“不是这样的，他们是坏人啊，你只是自保……”

“就像打死害虫那样吗？”他说，终于抬头看向了我，脸上挂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“其实我从小就在想，虫子对我们来说是害虫，那我们对虫子来说，是不是‘害人’？谁是好人，谁是坏人？到底怎么划分好坏？谁能做这个审判者呢？”

“而且，你记得吗，我们逃离孤儿院的那个晚上——”

泪水模糊的视野里，我努力睁大眼睛，像是隔着数年的时光，看到那个夜晚滂沱的雨幕，我后背剧痛不已，被一个人紧紧揽在怀里，感到浑身的力气在一点点地流失。在我即将闭上双眼的时候，我听见满含怒意的稚嫩喊声，“不许伤害她！”

那是周棋洛的声音。我记忆里，那是他第一次对除我以外的人说话。

之后我昏了过去，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，但我记得泛黄报纸上触目惊心的字眼，每一条都像是用鲜血写就。我的手抓紧了床单，明白了周棋洛的意思。

“是我……”周棋洛用他仿若天赐的好嗓音，沙哑地重复道，“我都想起来了。是我。”

我的眼泪滚落，在被子上砸出一个不断扩大的洇痕。然后我听见他问我，“那些跟我们一起逃出来的小伙伴，他们是坏人吗？”

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。回答是如此无力，安慰是如此苍白。

一个人用枪杀了人，枪是有罪的吗？一个人杀人的时候，如何通过他的主观故意为他定罪？如果这是个写在纸张上的案例，我或许可以审慎地从哲学或者法学的角度看待这道试题，坐在讨论的人群里听发言者侃侃而谈。但它不是，它就发生在我的身边。周棋洛也不是纸上的化名ABC，他是有真实喜怒哀乐的，我的朋友。

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内心的柔软和善良，也正因如此，知道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。当你奋力守护着手心里的阳光，试图在一片迷雾中对抗接踵而来的黑暗时，却骤然发现自己就是黑暗本身，转瞬之间，那些追寻和执守就变成了一个笑话。

周棋洛从来没想过伤害任何一个人啊，为什么偏偏是他呢？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些呢？

周棋洛苦笑着说，“一直以来，很久以来……我都在想，要是我是个普通人就好了。要是我没有evol就好了。”

“要是我……不是周棋洛就好了。”

这句话像是冲溃他心头堤坝的洪水，他的话宣泄而出，“我常常不知道周围的人，喜欢我是因为我的evol还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；就像我分不清BS是真的想要帮助我，还是只是想要利用我。我不想让他们利用我的能力做那些实验，我不想用我的能力伤害别人，我无时不刻不想对抗自己的evol——”

“我只想——”

他深深望着我，眉头紧蹙，嘴唇抻出一个平平的弧线，蓝色的眼睛灰黯得像潮水褪去后的礁石。我认识的周棋洛，他也曾经失落过，徘徊过，却从没有露出过这样悲伤绝望的笑容，像是他想要的幸福近在咫尺，却已经失去了触碰它的资格。

我愣住了。他却不再说下去，努力朝我勾起了嘴角，那一瞬的周棋洛转眼就消失了，“对不起，我不该说这些负能量的话……”

我伸出双手，捧住了他的脸，“别笑。棋洛，别笑了。”

周棋洛怔怔地与我对视，脸上的神情如同破碎的面具，迅速垮掉了。

我用力擦掉了自己眼睛里的泪，接下来的话是说给我们两个人听的，非常重要，不能流失于涕泪交加。

“棋洛，我不能说你没有错，即使这样安慰你，你也一定不相信。反过来说，我也是有错的，因为我，他们才能做那么多残忍的实验，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刽子手握着的一把刀。我承诺过C73，我要带着她出去，并且解救这里的人，可是我没能做到，还引来了最高研究院的人，害你回到这个囚笼里，害白起和李泽言受伤又被BS带走，害她变成这个样子。”

这次轮到周棋洛焦急地想要反驳我，“不是这样的！这些和你无关……”

“不，”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，“这些确实和我有关，我非常自责、愤怒、害怕，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弥补自己的错误。我的感觉和你是一样的，棋洛，没有人能比我更明白你的感受。”

“等这一切都结束了，我愿意承担我的罪过。但是现在事情还没走到审判我们这一步。有比我们更十恶不赦的人，是他们利用我们，一手造成了今天的结果。十七年前，是那群所谓孤儿院里毫无人性的研究人员，逼迫我们、伤害我们；现在，是研究院的人和BS的人，无论他们说得多么冠冕堂皇，他们都是在违背我们的意志，通过伤害我们达成自己的目的、掩盖自己的罪恶，而罔顾生命和尊严。”

“善良的人才会自省。我们不能让善良的人痛苦反思，而自私的人逍遥法外。”

“现在我们不能被自己的情绪击溃，我们需要的是理智。我们需要更多的勇气，去跨过自己内心的迷雾，面对外面更深的黑暗。”

周棋洛回望我的眼睛里情绪汹涌，像是粼粼星海上卷起一阵波涛。他明明已经形容憔悴，但还是这么好看，我含着眼泪朝他微笑，“而且，周棋洛是个很好的人，千万别因为做周棋洛而难过后悔。”

“你看，他特别懂音乐，我很喜欢他的歌；他还会编程，世界上就没有他黑不进去的电脑；他特别擅长找到好吃的东西，还喜欢和人分享。不管是因为evol，还是因为他本人的魅力，他总是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。我最喜欢的超级英雄不是钢铁侠，不是蜘蛛侠，是你啊，棋洛。”

我拼命想忍住眼泪，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落下来，接着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拭去。我破涕为笑，握住了那只手，继续说，“成为Evolver是我们没法选择的事，但Evolver并不妨碍我们成为更好的人。你得接受自己，你得为自己高兴，没理由大家都喜欢你，只有你自己不喜欢，这算什么啊，一点儿也不像超级英雄。”

“棋洛，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，这没错，但是一个人永远不要与自己为敌。人要面对的野兽有两只，一只来自外面的世界，一只就住在自己心里。对外面的野兽来说，你可以去打击它、对抗它、驯服它，但对于内心的野兽来说，最重要的是学会和它友好共处，因为它就是你的一部分啊。”

“但是我的evol……”

“说不定能找到办法控制呢？而且我知道研究院在研究抑制剂，如果药剂没有副作用，也许你可以用来抑制自己的能力。”

周棋洛神色有些迟疑，最后还是说出口，“其实，手握这样强大的力量，相比起被别人利用，我更害怕的是，有一天我自己会失去神智，忘记了自己的原则，在杀戮的快感中迷失。”

我反问他，“那你会忘记吗？”

他抿紧了嘴唇。我替他回答，“你不会的。你可是超级英雄周棋洛啊，你经历了那么多都坚守住的光明，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呢。”

我的手指缠住他的，笑着看向他，“即使全世界包括你自己都怀疑自己，我也永远相信你。”

周棋洛松开了我的手，我还没反应过来，他已经揽住了我的肩膀，紧紧把我抱进了怀里。我轻声叫他，“棋洛……”

他把我抱得更紧，低声请求道，“让我抱一会儿好吗？”

我看不见他的脸，但却感到肩头很快湿了一片。

记忆缓缓复苏，我想起小时候暗无天日的孤儿院，他被单独关在最远的房间，总是孤零零地坐在天窗漏下的那一小片阳光里，把脸埋进膝盖，不知道在想什么，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。我蹲在铁门外，隔着底部的栏杆看着他，很害怕他会像故事里的精灵一样，某一天融化在光里，突然就不见了。

现在我认识的这个周棋洛，外向快乐，活泼开朗，笑容全无阴霾。在密室事件后，我的儿时记忆一点点苏醒，也确认了周棋洛的身份，我却很难把他和当初那个自闭孤僻的孩童联系起来，他们差别太大，判若两人。

但在这一刹那，我却一下子明白了，无论现在的他笑得多开心，他心里始终有一部分被困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，没能走出来。

时近清晨，朦胧的天光从窗口投射进来，笼罩在我们身上，像盖了一层薄薄的雾气。我轻轻抱住他的背，不再开口说话。

没关系的，周棋洛，这次我也待在这个房间里，陪着你。

- TBC -

这节也没卡太久，就卡了五天，重写了两遍吧

最后也不满意，这写的都是啥（拿烟的手微微颤抖.jpg

BTW，周四考试，停更一天哈=w=