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玲安

【恋与】蜂巢 - Ch13.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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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全员剧情向，接续第八章密室遇险

*世界观设定与原作不尽相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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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情提要：

悠然被骗入与当年孤儿院相似的迷宫中，被军方所属的最高研究院带走，并在那里遇到了同为实验品的周棋洛。两人在李泽言和白起的帮助下逃出生天，却遭遇到不明人士的截杀。BS组织的领头人章辰西暴露了他企图进化普通人的野心，而被他派进最高研究院潜伏的许墨终于取而代之，结束了最高研究院与BS的历史，并利用悠然的能力，安排了一场Evolver的“起义”。这场起义，引爆了Evolver和普通人之间的恩恩怨怨，成为了战争的导火索……

Ch13  倒悬星河

「白起」

白起知道他将会看到什么，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朝前奔去。

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。周遭空旷而黑暗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烈火灼烧过的焦味。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，如血的残阳泼洒在残垣断壁之上，末日仿佛刚刚拖着镰刀从这里经过。

在遗骸与碎瓦之间，在空旷的战场中央，站着两个人。

正对着白起的人形貌渐渐清晰，他逆光立在半层高的废墟上，身形修长挺拔，穿着一件连帽黑色卫衣，长裤裤脚上沾着触目惊心的血迹。他的金发随风轻轻飞扬，在满目的尘土间，仿佛阳光落进污浊的深潭。

他的样貌称得上无邪，深灰色的眼睛却盯着另一个人，眼中杀意毕现。

那个人白起无比熟悉，每一个无眠的夜他在心里描摹着她侧脸的轮廓。悠然侧对着白起，神色焦虑而慌乱，试图爬上废墟接近周棋洛，嘴里喊着些什么。周棋洛则无动于衷，缓缓地朝她扬起下颌。那一刻他的眼神突然变深了，充满了冷酷和蔑视，那一眼仿佛杀手的佩刀出鞘，空气中无形的威压轰然倾下。

悠然一脚踩空，碎裂的砖块在她的脚下滑落，灰尘四溅。她捂住头，表情一瞬间变得惊恐，仿佛看不见的死神死死地夹住了她的脖颈，抽干了她肺里的空气，致命的痛苦攫住了她。周棋洛居高临下，冷冷地看着她挣扎。

白起目眦欲裂，裹挟着凌厉的风声朝前扑去。狂风平地而起，却无法动摇周棋洛分毫。他对上周棋洛毫无感情的双眼，怒火将他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，他的右手摸向腰际，寻找他熟悉的配枪。

但枪不在那里。

白起心头骤然一凉，冷汗遍及全身。意识嗡地重启，他眼皮微微颤动，真实的感觉缓缓降落在躯体上。他手指蜷起，摩擦过床单，消毒水的味道顺着冬日冰冷的空气涌入鼻腔。

紧接着恢复的是痛觉，他像是整个人被拆解重组了，每个细胞都叫嚣着痛楚，从未有过的巨大疲倦像罩子一样把他扣在下面，他只想蒙头再睡三天三夜。

白起忍受着头疼回想：我这是怎么了？

梦里的残阳仿佛隐隐约约还在眼前，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，自从他听到周棋洛坦承他是BS的一员后，他就数次遭遇相同的梦境。这个梦很奇怪，他冷静地想。如此真实，如此地……令人心痛。像是某种提醒，又像是某种不祥的征兆。

或许这是某种潜意识的警告。

在他被BS带走之前，到底为什么那个女人能够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？他翻出窗外后，在半空中与幻觉搏斗，最终失去意识之前，似乎听到了屋子里女人提到周棋洛的只言片语。

周棋洛曾经向他们坦诚自己是Black Swan的一员，但并无瓜葛。大停电那晚离开研究院后，悠然也替他证实了养父是BS的疑似首脑，恋语大学教授章辰西，但遇袭那天，周棋洛与章辰西反目成仇，护住了她。这些看起来并无矛盾。

然而，周棋洛的身上还有很多疑点。他的师父初代Key至今下落不明，而这样一个黑客天才，只要想掩盖自己的行迹，追查难于登天。周棋洛说的话也许真实，但是，如果他只说了一部分的实话呢？如果从最开始，他就站在BS、许墨、或者其他的阵营里，假意向他们投诚呢？当初——为什么章辰西在第一时间就能知晓他们的藏身位置？

白起掀开眼皮。

身旁的人没注意他醒了，压低嗓音打着电话，但不知有意无意，那声音越来越大，几乎要和电话那头的人吵起来：“起子还在病床上没下来呢，就下来接任务，现在evol能力耗竭又躺在床上，是为了谁，为了什么？他选哪一边您心里没点数吗！您要这么不放心，就把我们都遣散了行不行？”

那边似乎也急了，嗓门很大，严厉地说了几句话，顾征没等对面说完就强行打断了，“我不管，我和起子出生入死五六年，他什么人品我看在眼里，你叫我埋伏在他旁边，监视最亲密的战友？邵总，我就明白跟你说了，我顾征没这个能耐，也永远做不出这种事！你要安插眼线，另请高明吧！”

他一脸恼火地转身，正对上白起的双眼，立刻咧嘴乐了，“邵总你不用说了，派谁也不能派我了，你猜我在谁旁边打电话呢？正好起子醒了，来来来，我让他跟你讲几句。”

电话嘟地一声挂断了。

白起默不作声地看着顾征，他有心想说点什么，但没开口。他承顾征的情，顾征说得轻松，这情却重如山峦之下的千钧之铁，唯有战场上才能报还。顾征笑得吊儿郎当，“完了，这回邵总真要把我开除了。——你怎么样，哪儿不舒服？我去给你叫医生。”

白起摇摇头，声音像被砂石打磨过一样，干哑难听，“不用。情况怎么样？”

顾征用手碰了碰床边的水，感觉温度尚可，一屁股坐在白起床边，拿棉签沾湿了给他润嘴唇，“你可别说话了，太难听了，跟破锣似的。Evol耗尽还强撑，你就跟没了充电宝的小破手机，注定得关机！没事逞什么能？”

顾征表情是带着关心的，但语气怎么听怎么欠揍，充满了对躺在床上的弱者的嘲弄。白起盯着他，他摸摸鼻子，“行了行了，别这么盯着我。还能怎样？人救出来了，送到秘密研究中心去了，琢磨怎么对付那群Ev……蓝色势力了——我听了这帮兔崽子以前干的事，那可真不是人干的，竟然现在反过来要护着他们，烦死。”

“外面情况倒还行，说得过去吧。大停电之后恋语的电磁信号什么的全断了，现在用的都是建起来的局域网，Evolver水陆空三面围城，跟外面的消息完全断绝了，上面也不敢轻易下指示突围，恋语市这么多人，打起来可要命。再说万一外面没支援，咱们出去也是白出去。现在筹备和平谈判呢，但我看对方是铁了心要打这一仗，哪由得我们说了算。”

白起从研究院出来的第二天，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。当晚恋语市罕见地爆发了全面停电，许多Evolver甚至本来并没有觉醒evol的人evol失控，恋语市的标志性建筑电视塔拦腰折断，在黑暗中恐慌濒临顶点，而天亮之后，许多人发现，世界一夜之间全变了。

繁荣的恋语市陷入瘫痪，从没听说过的异能怪人控制了整座城市，而曾经朝夕相对的枕边人、父母、子女、朋友，可能就是那一夜化身陌生的怪兽，伤害自己的人。

恋语市的许多领导在靖远事件中都病倒或者隔离了，高层无人的情况下，恋语市勉强启动了应急方案，宣布进入警备状态。新闻将这次事件称作“Evol暴乱”，很多普通人至今才知道这种身负异能的特殊人类的存在。因为当晚恋语上空爆开蓝色的光芒，民间也有说法，称他们是蓝色人种。

灰蓝的苍穹下，折断的半截电视塔孤零零地立在市中央，废墟尚未清理。而街上空荡无人，寒风之中，恋语市仿佛一座死城。

顾征絮絮叨叨说了一堆，看见床上的病号望着天花板出神，沉默了半晌，忍不住拿手指戳戳白起，“起子，你真决定了？你可要想好，这绝不仅仅是高层信不信任你的问题，即使他们信任你，你是Evolver，你爸又……这些全都是定时炸弹，到时候可能你要防的不是敌人，而是自己人，你……”

“白队！”

“白队！哟，小顾也在呢！”

顾征掏心掏肺地当知心大哥呢，冷不防有两个人推门进了病房，“老林？雷子？你们啊，吓我一跳。”

雷子笑嘻嘻地，露出颊边的酒窝，“顾哥跟白哥讲什么悄悄话呢，被吓成这样？”

老林表情看着挺严肃的，眼角的笑纹却浮现出来，“黄段子吧。”

顾征：“去你的，我有那么不正经吗？给伤号讲荤话？”

雷子：“顾哥你什么时候正经过？”

顾征要打人之前，老林凑到白起床前，隔开了两个人，救了雷子一命，“白队，你醒了！刚才过来一趟，你还没醒，我们就先去署里了。你现在感觉怎么样？”

白起摇头，示意无碍。他们俩把买的水果礼盒放在床边的柜子上，跟顾征又插科打诨几句。白起直觉他们有话要说，聊了几句没营养的，顾征也觉得不对劲了，“你们俩是不是藏着事儿呢？”

老林和雷子对视一眼，老林搓着手，为难了半天。队里他年纪最大，性格一向稳重，几乎没出现过这么难堪的表情。雷子干脆帮他说了，“白队，顾队，其实我们俩也是来向你们告别的。”

顾征一惊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
老林说，“我们刚才去署里，是去交离职申请的。现在非常时期，程序要走一段时间，可能我们俩离岗之后也要接受定位监视，但我们决定还是不留在队里了。”

顾征站了起来。他和白起是这支特殊混编队伍的两个副队，自打进队以来，老林和雷子就在队里，他们并肩作战四五年，生死共历，情分非比寻常。他也偶尔想过几人分离会是什么时候，但无论他怎么想，都没想过是在这种情形下。

他刚才还在给白起打预防针，心里早有准备，理智上也能理解每个人的选择都是自由的，但一时还是有点难以接受，在房间里踱了好几圈，低声开口问，“为什么？”

雷子搓着手说，“我和老林都放心不下家里人，而且，要跟Evolver打仗，我们俩身份也尴尬。”

老林叹了口气，“白队，顾队，坦白说，要我们打同胞，心里接受不了，但保护普通人又是我们职责所在，哪怕不谈职责，我父亲妻儿，雷子的女朋友，都是普通人，也都知道我们的情况，从没有把我们当做异类看待，现在要把枪口对准他们，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做得到。”

雷子补充道，“太尴尬了，我们俩没有你们意志坚定，还是一开始就退出吧。对不起，真的对不起。白队，顾队，这次没法跟你们一起上战场了。”

顾征神色复杂地看向白起，白起仰躺在床上，看向他们时眼睑垂下，仿佛带着几分冷漠，但说话的语气却没有任何苛责，“嗯。你们做自己想做的，不用说对不起。好好保重。”

白起抬手攥住雷子的手，紧紧一握。雷子的大眼睛里，泪花一秒钟就涌上来了，“白哥……”

老林紧抿嘴唇，坐得像受表彰时一样端正。

白起沙哑道，“去吧。”

两人出了病房门，顾征坐到床边，那些没个正形的表情全都不见了，他近乎严肃地看着白起，“你早就想到了，是不是？你替他们面面俱到都想清楚了，你呢？你自己呢，白起？”

白起闭眼片刻。身体上的疲惫像藤蔓层层缠绕，而对风的感知慢慢地在恢复，那股熟悉的力量曾经救过他一命。当日他被黑社会混混带着刀找上门，混战中在教学楼楼顶被人恶意撞下。他已经失去求生信念时，被琴声唤醒了evol。

从那之后，他的生命像是发生了奇迹一般的转变，他遇见了平等待人的好老师，进了警校，认识了一群嬉皮笑脸的热情队友，还重新遇到了她。

他觉醒evol之后，也曾回去找那群人报仇，但却没有像他们一样下死手，而是在底线前刹住了车。正义与罪恶只隔一线，在出警任务中，他无数次游走在光明和黑暗的边界，甚至有时会动用灰色手段，但从来没有迷失过本心。

因为他始终记得evol被唤醒时那一刻的心情。温柔而强大的，那是想要去爱、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心。只有想要保护什么、坚守什么，才能让人于无愧中生出真正的力量，而暴虐与残忍永远做不到。

——既然他有力量，就用来保护更多的人吧。

白起睁开眼睛，淡淡地说，“我也想清楚了。”

- TBC 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