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玲安

【恋与】蜂巢 - Ch10.1 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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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全员剧情向，接续第八章周棋洛和女主密室遇险

*世界观设定与原作完全不同，私设比许教授参加过的学术会议还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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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10  黑夜欲噬

「许墨」

章辰西脸色陡然灰败下去。他一直以为Hermes是自己的亲信，派他去许墨身边卧底和监视后，还一度为自己在许墨身边插了一枚最稳固的钉子沾沾自喜，却万万没想到，Hermes真正的身份，是许墨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——许墨利用Hermes向他传递假情报，而他的一举一动，却尽在许墨的掌握中。

这一刻，章辰西知道自己完了。

不，还没完——

章辰西手攥成拳，才突然明白从刚才开始，自己身上那种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——那种空荡荡的，像是失去手臂甩着干瘪衣袖的感觉——他哑声说，“你……你刚才给我注射了什么？”

“Evol抑制剂。”

“你——”

许墨居高临下地看着黑暗中的章辰西，“你以为我会给你时间倒流、重来一遍的机会吗？”

章辰西震惊地瞪大双眼，死死盯着许墨的脸。半晌，他颓然闭上眼睛，强撑着挺直的腰板像是被这一句话压垮了。茫然中，他咳嗽着吐出一口气来，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
“我知道你总是提防我，随身带着能大幅屏蔽我Evol的装置。我还不屑于读你的记忆。”许墨轻轻拨弄了一下腕表，“你的身边，不是只有Hermes一个人是我的手下。另外，还要感谢你手作笔记的习惯，写得非常详细，你为科学做出了伟大贡献。”

“我对科学的贡献何止这么一点！”章辰西忽然挣动起来，手铐晃得喀啦作响，金属的摩擦声令人牙酸。他嘶哑的声音里仍然充满布道般狂热的激情，“我抛弃了自己的记忆、透支了自己的时间，一遍遍倒带重来，为的就是科学的进步，为的就是人类的未来！”

“面对Evol这样天赐的财富，人类要么眼光短浅，只知道开发武器，要么就被所谓人权和道德限制了研究的进行。虽然……我只记得我的使命，失去了关于未来的很多记忆，但是，如果不是我，如果没有我这样来自未来的人，如果没有我的远见，世人肯定会因为可笑的怜悯之心，失去人类文明跨越一大步的机会！而你们根本就没明白BS存在的意义！你们，咳咳咳……”

“是吗？你以为你能改变未来？你这样的人，重来一百次，也只能得到一样的结局。”

“何况，Prometheus，”许墨念着这个名字，像是嚼碎了玩味一遍，再从唇齿间吐出来，“你还真的以为你是Prometheus吗？伟大的，把希望带给人间的Prometheus？”

许墨说着，朝章辰西走近一步，整张脸彻底被光打亮。玻璃般的月光揉碎了，低微地在他脚下匍匐，而他深紫色的狭长眼眸里，仿佛暗涌着漆黑的浪潮。章辰西认识的许墨和Ares，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，像是埋伏已久的野兽，终于毫不顾忌地露出他尖利的獠牙。

他轻描淡写地说，“我们是神，为什么要给人间火种？”

章辰西眼皮一跳，“你到底要做什么？”

许墨反问他，“你不好奇吗？为什么你派来控制我的人都没成功，为什么你明明按下了通讯器的紧急求助键，却没人来救你？你还以为BS全都像你一样，为了圣洁的科学在奋斗吗？”

“章辰西，你让BS从救助Evolver的组织，变成了Evolver利益共同体。高崖行索，就要承担倾覆的风险。现在Evolver在上层社会如鱼得水，借助自己的能力掌握全球命脉，享受着常人享受不到的权力和金钱。如果像你所言，普通人都拥有了evol，他们会怎样？”

“无论是人还是Evolver，归根结底都是逐利而动。要既得利益者让出攥在手里的利益，就像要求野狼放弃衔在嘴里的肉——逆水行舟，绝无可能。”

“很可惜，你没看清这一点。”

章辰西明白了。他彻底地明白了。利益前没有永远的忠诚，年轻的许墨之所以能撬动钢板般的BS，是因为那些Evolver在恐惧。他们害怕失去现在的地位，他们害怕从云端坠落。可笑的是，正是章辰西，正是BS一手把他们捧上云端的。

章辰西承认，他帮助他们时，心里存了利用的意思。但当他们集体毫不留恋地背叛他，他的心依旧如坠寒窖——他倒流过许多次时光，以至于能抽身而出，像俯瞰棋盘的掌棋者一样，面不改色地把每个人当做棋子布置，但人天生的感情，却永远不会完全被时间磨灭。

荒谬的是，这一次，他却被一颗棋子拉下了马。

章辰西想起上一次见面时，许墨曾执过的那一枚战车，通身漆黑，凌厉含煞，倒立在棋盘边缘。那像是某种征兆。他喃喃道，“那你呢……你想要什么？”

许墨不答，朝Hermes比了一个手势，举步欲从房间里离开。章辰西看着许墨从自己身前经过，十年过去，他已经长得这样高了，令他不得不仰视。章辰西回想起十年前的初秋，14岁的许墨消瘦而文弱，低着头，过长的刘海儿挡住眉眼，坐在第一排不动不说话，像是那群活泼打闹的大学生里，混进了一个小学生。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，但也仅止于好奇而已。

直到章辰西随兴提出的问题让全班面面相觑，集体冷场，而许墨站起来，回答思路清晰，语气成熟冷静，甚至扩宽了问题的范围和深度。章辰西愣了两秒，笑呵呵地给他鼓掌，许墨站在阶梯教室雷鸣般的掌声里，一双眼眼神很深，不卑不亢地看着他。

章辰西后来才知道许墨只有14岁，没有经过高考而被恋语大学破格录取。他立刻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天才——或许就是这一次“读档”的关键——章辰西虽然心怀大志，但他一直苦于自己在学术上才能不足，磨破了头，也难实现自己的宏愿。

然而还没等他找到许墨，许墨自己先找上门来了。他个头还不到章辰西的肩膀，脸上还没有明显的棱角，走进办公室时鲁莽无礼，不知道敲门，却已经学会熟练地监测室内的窃听器和监控摄像头。在他惊异的眼神里，许墨走到他面前，眼睛紧紧盯着他，声线平平地问，“老师，合作吗？帮我离开这里，我帮你做实验。”

这十年里，他们的确合作愉快，愉快到章辰西经常忘记他们其实是合作关系。他们曾经一起钓过鱼，骑过马，也曾经一起在国内外的学术会议上大放异彩，那几年他们发表的文章，总是两人联合署名，其乐融融的师生关系在学术界成为一段佳话。他真心实意地可怜过、关心过许墨，像他可怜、关心过悠然那样。无论如何，他对他们有过真感情的。

“小许，”章辰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，脸上显露出独属于老人的一种衰弱和悲哀，“我们的确曾经是合作关系，但我也是真的把你当干儿子一样照顾。你我相识十年，虽然你神经受损，但我一直相信，你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，是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……”

许墨站定了。他在光线边缘转过头来，半张脸裸露在月光下，另一半则像暗河里的礁石，潜藏在黑暗里。

“是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？”许墨无动于衷地重复道，“老师你真健忘，还需要我这个感情残缺的人提醒你吗？14岁起，监视我的人里，至少有一半是你的人吧？”

“即便不提往事，四个月前，周棋洛本应和Eos一同进入密室，最后却没有。这不是偶然。你信不过我，本想把周棋洛留在手里，对吗？”

“信任是感情的基础。”许墨漫不经心地笑了，勾起的唇角犹带一丝邪气，笑意却未及眼底，“从始至终你我之间就没有信任，又何谈感情呢？老师，您说对不对？”

章辰西背上的热汗冷透了。他张了张嘴，再没能说出什么话。许墨则冷漠地收起笑容，利落地转身准备离开。转身的刹那，他整个人彻底地浸没在暗影之中。

就在这电光石火间，章辰西骤然一惊。鸦羽般的记忆碎片仿佛被解除封印，一层又一层地蜂拥而来，堵得他喘不上气。他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浇熄了，他输了，他一败涂地，他早该想起来的，他早该看穿的——

深秋的恋语大学，办公室里一片昏暗的寂静，脸庞稚嫩的少年站在他面前看着他，眼睛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……那是尚未来得及掩饰的野心。

他不顾肩上的压制，也忘记了缚住的手腕，挣扎着想站起来，他失声惊道，“我想起来了，我想起来了！我回来，是为了阻止灭世之战！是你吗？起因原来是你吗，许墨——”

许墨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。他没回头，抛下了最后一句话，“是吗？那你阻止不了了。”

章辰西在他身后嘶声喊着什么，许墨脚步不停，径直朝幽邃而鬼魅的暗色深处走去。那暗色如同循味而来的腐鸦，又像燕尾服体面的衣摆，寸步不离地尾随而上，贪婪地吞没他的背影。

的确，没有什么名字比Ares更适合他了。

他没有伙伴，没有亲人。他孤独地沿黑暗的命运走下去，血液里流淌着冰冷黏腻的仇恨。他是复仇的战神。

- TBC 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