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玲安

活在此时此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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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恋与】蜂巢 - Ch14.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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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全员剧情向,接续第八章密室遇险

*世界观设定与原作不尽相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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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情提要:

悠然被骗入与当年孤儿院相似的迷宫中,被军方所属的最高研究院带走,并在那里遇到了同为实验品的周棋洛。两人在李泽言和白起的帮助下逃出生天,却遭遇到不明人士的截杀。

BS组织的领头人章辰西暴露了他企图进化普通人的野心,而被他派进最高研究院潜伏的许墨终于取而代之,结束了最高研究院与BS的历史,并利用悠然的能力,安排了一场Evolver的“起义”。

这场起义,引爆了Evolver和普通人之间的恩恩怨怨,成为了战争的导火索……


Ch14  赤焰燎原


「我」

我们低头架着大哥A,匆匆地拐过街道。身边冲过亢奋的人群,一个男人狠狠地撞上我肩膀,头也不回地咒骂一句。我被撞得东倒西歪,差点儿把大哥A摔在地上。大哥A低咳两声,让我们再次转弯。

转进一条僻静的小巷,大哥A忽然说,“把我放下。”

“什么?”

大哥A没理我,转向大哥B:“带曲小姐赶快离开,车坏了,没有车载的定位系统,我们的人重新找到我们需要一点时间,你保护好她,马上离开。”

我急道,“那你怎么办?”

大哥A一贯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,“曲小姐不用担心,我在这里等一会儿,会有人来接应我。快走。”

说着,他顺着墙滑坐下去,腿不自然地弯曲着,黑色的衣裤掩去了伤情。他推了我一把,“快走!”


大哥B这回没管我的不情愿,强行拉走了我。黄昏的余晖照进巷口,大哥A侧倚着残阳和火光,平静地目送我们,还迎着我的目光挥了挥手。

我猝然闭上了眼睛,手攥紧了衣袖。


沸腾的火焰、奔逃呼号的人群、无能为力的痛苦,场景诡异的熟悉感刺激着意识的每一处突触,几段模糊的记忆挣扎着苏醒,在我脑海中飘摇,忽远忽近。我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形吗,在何时何地?我仿佛和那些记忆隔着一道落满雨水的挡风玻璃,挣扎着擦拭掉雾气,水痕旋即又将清晰处覆盖。

我直觉那些记忆里藏着什么秘密,然而刚刚捕捉到一线思绪,转眼就被退潮的记忆带走。

失去车辆之后,前往李泽言公司的路途显得格外艰辛。高大的楼宇之间透出落日的金光,与四处蔓延的烈火交织成一片血红,那光芒那样遥远,像是怎么奔跑也抵达不了的末日尽头。


我的心思还放在那怪异的感觉上,几乎有些魂不守舍,埋头抱着背包跑了一阵,才发现大哥B的姿势分外别扭,一脚深一脚浅,跑得艰辛。

我惊道,“你的腿……”

大哥B喘了口气,抓着我的手始终没放开,速度也没有减缓,“不、不碍事。我们得、得尽快……”

他的脚步不易察觉地一顿,我疑惑地抬头望去,越过他的臂膀,看见前方出现了几个衣衫破烂的健壮年轻人,手里提着撬棍和大袋“战利品”。这样的人在街上四处流窜,在这惊魂的十几分钟里,我已经见怪不怪,但可怕的是,他们目标很明确,为首的人冷笑着朝我们走了过来。


大哥B神色绷紧,将我护在身后,试图绕开他们往前跑。但这条街道并不宽敞,那人侧跨一步,准确地攥住了他的胳膊,“别急着走啊。”

大哥B的脸倏地阴沉下来。我背上冷汗涔涔,要论单打独斗,这群人即使三对一也不是专业保镖的对手。但大哥B身上带伤,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累赘,对方人又那么多……那男人的视线落在我怀里的背包上——我立马察觉了他的意图,一秒钟就把骨气抛到脑后,举起背包,“这个可以给你们,放我们离开。”

尽管背包里还有父亲的笔记,但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,现在脱身为上。

我一出声,大哥B高度紧张地张开双臂,像老母鸡一样把我挡住。但那人的目光已经转到我脸上,和我对视。我头皮一炸,还是咬牙瞪视着他。

男人忽然咧嘴笑了,目光如有实质,黏糊糊地在我脸上逡巡,“哎,没仔细看,这妹子长得不错啊——”


我还没来得及辨析他话里的意思,只听他话音突变,尾音变成了凄厉的尖叫。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,大哥B另一手扣住他的手腕,向前狠狠一拧,男人的胳膊转出一个扭曲的角度,惨叫着松了手,大哥B即刻脱了身。那人却还捧着自己的手嗷嗷乱叫,嘴里混乱地骂着脏话,他的手腕软软地垂落,像是被生生拧断了。

大哥B将我往反方向猛地一推,另一只手挡住挥向他头顶的撬棍,吼道,“走!”


我措手不及,被他推得一个趔趄,远离了战场。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,借着这股推力,转身拼命向前奔跑。我麻木地运动着四肢,紧咬的唇齿间尝到血的铁锈味。身后没有传来追赶的声音,可能都被大哥B拦下了。

可我不敢想他的境况,我什么也不敢想,冷风带着烧焦的气息,吹散我的长发,风干我脸上的泪痕,将我脑海里仅剩的思绪一条一条地撕扯殆尽。

我不敢再上混乱的大道,一头扎进错杂的小巷里。居民所住的小巷里还勉强维持着最后的安宁,我七拐八拐转了几圈,几乎没遇到人,但我也绝望地发现,我竟然迷路了。


按说李泽言公司的方向很好辨认,我甚至能远远地看到那座大厦的轮廓,但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出口。有些路我怀疑会绕回之前遇到歹徒的地方,不敢尝试去走,有些直接通往死胡同。我一次又一次回到原点,光秃秃的梧桐树将枝桠直指天际,街巷人家的晾衣杆支在窗外,一模一样的景象仿佛一堵越不过的墙。

汗水流过额角的伤口,我的视野不停晃动着,之前压抑的疼痛和疲惫加倍地反噬回来,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。背包在我手里不住地向下滑,我不敢松手,也不敢停下,害怕一停下就再也走不了了。

我拖着双脚向前,忽然在一个岔路口看到地上蜿蜒的红色痕迹,像是泼洒的油漆。我之前从未见到过,不由心头一跳,紧跟着红痕走进了一个小区。能建在这个地段的居民区都是高档住宅,但此刻却像鬼城一样无人应声。我忐忑不安地穿进楼房间,一直走到红痕尽头,突然看到一个人影。

我悚然一惊,想拔腿就跑,这时那人转过头来,面容被黄昏映照得一清二楚,我吃惊地叫出了声,“冯老师?”

男人一愣,拎着手里的油漆刷子朝我走了过来,不确定地喊了一句,“悠然?”


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乍见一个值得信赖的熟人,我的心神顿时松懈下来,要是没有这身骨头强撑着,我几乎要立刻躺倒在地。

冯编导是我父亲在恋语电视台的老朋友,在《发现奇迹》这档节目上出过不少力,父亲过世之后,我刚接手公司时,他是几个主动来帮我的人之一。他是一个脾气温吞的好好先生,顾家、爱妻,涵养极好,从不和人红脸。

但当我走近他,却直觉他有点不对劲,整个人瘦了一圈,神色憔悴又萎靡,竟然长了醒目的白头发。

冯编导惊异地说,“你还活着?”

我提不起心情解释,只胡乱编造说之前是个误会,我又临时有事被困在国外没信号的地方,大病了一场,所以才被误传死亡。这个说法漏洞百出,但他居然很快就接受了,“哦,这样,活着就好,活着就很好。你怎么在这儿?”


我顾不得说明具体情形,急切地问,“被街上的人追到这里来的——冯老师,您知道去华锐怎么走吗?我迷路了。”

冯编导笑了笑,“这很容易,出了小区转几个弯就到了。我送你过去吧。”

我肩膀一松,眼泪又要涌出来了,感激不尽地说,“谢谢,谢谢您!”

他把油漆刷随手扔在地上,在系着的围裙上擦了擦双手,笑着示意我,“这边走。”

一瞬间我忽然感到莫名的怪异。数九寒冬,他拎着红色油漆在住宅区里做什么?而且他的态度也太过平常了,既对街上的暴乱无动于衷,也不惊讶于我的仓皇,像是专注在其他的事情上,对这些都漠不关心。

冯编导走了几步,回头看我,语气和往常一样慢吞吞的,“悠然?怎么不走了?”


我强行咽下古怪感,挤出一抹笑容,谨慎地跟了上去,小心地问道,“冯老师,您怎么在这儿啊?”

冯编导泰然道,“我家就住这里啊,你还跟着你爸爸来改过片子,不记得了?”

我豁然开朗,怪不得这个小区越看越眼熟,大概是高中的时候,我来这里找过我父亲。冯编导的妻子炒得一手好菜,拿手菜是糖醋排骨,我撑得险些走不了路。回忆历历在目,我随口道,“那您怎么在外面?您妻子儿子在家吗?”

冯编导:“哦,他们上班去了。”


我的思绪被他一句话打得七零八落,感到手脚霎时冰凉。

冯编导的妻子和儿子也都在恋语电视台工作,但电视塔早已在“大停电”当晚拦腰折断,电视台的大部分员工都放了长假,他们去哪里上班?

而且,如果他们确实在工作,身在恋语电视台中高层、比他们职位更高的冯编导为什么没有上班?


我没有回话,冯编导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了,“我辞职了,就在家等他们回来。我要保护我们的家,来一只怪物,我就杀一只。”

我颤抖着声音问,“怪物?”

“哦,就是什么Evolver。你和你父亲做的那个节目不好,我要批评你两句,”他用寻常语气说,“我们怎么可能和超能力者共处呢?他们是杀人犯,是非人类,是怪物,我们不能期望和平,我们应该采取暴力,把他们都杀光,一个也不留。如果不把他们消灭,人类就不能安稳生活,人类就会灭亡。”


电视塔倒塌的那一刻在我眼前缓慢地重播,惨烈的轰鸣声里,烟尘四起。而在那烟尘之中,埋葬着活生生的人命。我刹那间明白了一切,冯编导的妻儿早就在那个毁灭性的夜晚死去了,而他则变成了一个带着恨意活下去的疯子。

我不可遏止地战栗起来,一阵锥心的疼痛像是把我钉在了原地,一步也动弹不得。

我霍然转头去看冯编导徘徊过的地方,隔了一段距离,我才得以看清墙面的全貌。建筑灰白色的墙体上,以红色油漆刷着一行字——


“怪物必须死。”冯编导轻描淡写地说,“你说对吗,悠然?”


我想说“不”,但我浑身发抖,怎么也说不出口。我的意识仿佛轰炸过后的废墟,所有念头荡然无存,我只感到茫然,我不像是处在人世间,像是处在地狱当中。我能做的只有转身奔跑,将这一切都远远抛下,我不想听,也不想看,更不想明白。

冯编导在身后喊,“悠然,你怎么跑了?你认得路吗?”

我不认得,但我不想在这里停留哪怕一秒。跑,往前跑,自从真相开始揭露,我能做的、做的最多的就是跑,一次又一次的奔跑,却怎么也逃不出重重囹圄。这一刻,脑海中许墨的声音忽然无比清晰,他说,他阻止不了这一切,说什么都太晚了。


——是啊,已经开始了,就再也停不下来了。从二十几年乃至更久之前,仇恨开始萌芽起,它就只会越滚越多,带着整个世界滑入深渊。


我奔跑着穿过一片狼藉的城市,周遭如此陌生而让人恐惧,我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孤儿院,无灯的长廊里,我拼命地朝前奔去,我想要离开这里,离开这令人不安的一切,去往更好的、更温暖的、更值得过一生的世界。

前面的小伙伴喊着,快呀,快点呀,可我慢慢跑不动了,我就要坠落进深渊了,我多希望有个人能等等我,拉住我——


忽然之间。所有声音都静止了。

旁边挥舞着消防斧砸击橱窗的男人停止了动作,赶来维持秩序的警察举着枪不动了,前方蹲下捡拾掉落罐头的中年女人维持着下蹲到一半的姿势。火焰停止灼烧,寒意不再肆虐。

我停住脚,呆呆地回头望去。


明明这里到处都是残骸、烈火和惊恐的人群,但他们都在定格的时间里变得不足为惧,像是一场睁开眼睛就能走出的噩梦。

而我的视线跨越千山万水,望见了噩梦里唯一一点颜色。


我与他隔了那么远,但我知道那是谁。

他朝我跑过来,样子在我眼前渐渐清晰。李泽言发丝凌乱,黑色的大衣被撕扯出一条长长的裂缝,是我从未见过的狼狈形容。他的双眼一直望着我,深沉而专注,像是身处天塌地陷中,也只能看见我一个人。

直到他离我越来越近,我才回过神来,脱力的手指再也抓不住背包,它彭地一声落在地上,而我则用尽全力朝他迎了过去,径直撞进了他的怀里。

李泽言展开大衣紧紧地裹住我,他的体温瞬间融化了我眼中冻结的泪水。我发着抖,抱紧他的腰,努力地贴近他、再贴近他,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。

他的嘴唇贴着我的额头,我感到他的手放在我背上轻轻摩挲着,“笨蛋……我在呢,别怕。”


说来奇怪,孤身被抓进研究所里,躺在冰冷的试验台上,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,但刚才被人群包围,到处是刺耳的呼号,普通人拿起武器袭击普通人,在沿街的店铺打砸抢烧,而仇恨则把最爱和平的人变成凶残的暴力分子——他们甚至连面容都懒得遮掩,害人者和被害者都长着同一张愤怒而恐怖的脸——我却害怕得不得了。

在短短的数十分钟里,我直面了世界最残忍的一部分。直白的恶意淹没了我,任何呼喊都如此渺茫。


还好他找到了我。在他的怀里,我确证了自己的存在。




-  TBC 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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